文/图：苏菲
此次欧洲之行，从英国南部Dover港口乘船至法国卡莱港，旅游大巴一路相随。北上至比利时布鲁塞尔与荷兰阿姆斯特丹，南下至卢森堡卢森堡市，德国海德堡与新天鹅堡，奥地利边境小镇因斯布鲁克，随后是这次旅游的重点国家意大利：维罗纳，威尼斯，佛罗伦萨，比萨斜塔以及永恒之称罗马，五城五天四夜。最后再北上行车一天至法国巴黎，停留两天作为此次出游的终点站。
这一路上，至仑至美的自然风景与人文景观让人留连往返，而这一路上，我却始终将心将爱交予他处。我为它失去了许多游览名胜古迹的机会；我为它奔走于异国陌路的大街小巷；我为它迷路于夜幕降临的他乡胡同，慌张微颤快跑着，鼻尖细而小地冒着冷汗；我也为它欣喜，快乐和幸福洋溢于嘴角。就像歌词里所唱到的那样：在所有物是人非的风景里，我最喜欢你。它就是我最爱的书店风景，而我，是个有着书店情结的女子。
八个国家十二个城市，我共走访了近百家大大小小的书店，用相机拍下它们的样子。连锁与独立的，卖场式售书与家庭式展览的，书店内部空间结构，书架摆设，书目分类与陈列，灯光，植物，卡片，手工制品等各具其色。翻开书架上的书本，闻着夹杂在空气里的墨香，试着用英语与书店主人交流或只是点头问候相视而笑。这点点滴滴的书店探访细节，足以成为生命里那最深最美最令人回味的记忆了。
法国巴黎莎士比亚书店在喜爱与关注独立书店的人眼中，是一座圣殿，是一个里程碑，是梦里到过的地方。海明威在巴黎居住时所写的《流动的盛宴》一书中亦是对这家书店赞赏有佳，而最爱电影之一由伊森.霍克和朱莉.德培九年后再次携手合作拍摄的《日落之前》的开篇镜头即为在莎士比亚书店里，男主角杰西正在为他的新书举办记者会，此时女主角塞琳从书架后突然出现，杰西不经意间回头，九年之后的再次重逢，淡然一笑，书店门口两人的轻声问候与紧紧拥抱这种种画面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身临于此。巴黎左岸书店拜访是用放弃参观卢浮宫的机会而换来的，因时间与行程安排上的限制只能选择其一，亦是不想匆忙参观卢浮宫，因而留至下次再来巴黎时去。手拿着巴黎市中心地图，在密密麻麻的路标上寻找着。37 Rue De La Bucherie的字样，无果。后来才明白，这是条太小太短的路而在地图上被忽略掉了。
在寻找莎士比亚的途中，我从Rue De Beaune小巷穿进，踏入巴黎左岸五，六区即拉丁区与圣日尔曼区，一处汇集了咖啡馆，书店，画廊，美术馆，博物馆，大学以及名人遗址的文化圣地。那时是巴黎的早上九点，早晨略带凉风的空气里，远远处传来吆喝声，走近一看是送货车停放于狭窄的路边，搬运工人正在卸货，行人绕道穿行。也有早早开始营业了的咖啡馆，馆外的露天椅子上安静地坐着边翻看报纸边抿一口咖啡的人。而随着我的一路闲逛，在我的镜头里，散落在这个区各个角落的书店，来了一次清晨大聚会。一家名Des Femmes的书店首先吸引着我，素雅的墙漆颜色，玻璃质门与大大的橱窗。Femme在法语里是female女性的意思，从摆设在橱窗里的书的封面与宣传海报不难猜出，这是一家主营与女性文学有关的特色书店。店名与书的展示同时也让我想起了位于北京的枫林馆与位于台北的女书店，两家都是以女性视觉为出发点，关注女性自身发展与内心成长的女性主义专业书店。
再往前走，是一家古书修订与装帧的旧书店，所示书籍标价昂贵，皆具收藏与投资价值。转入Rue De L’Universite巴黎索邦大学附近，路的左右两边一家连着下一家的书店映入眼帘。而其旁边的Rue De Buci 路上，我也找到了另外一家非常有名的书店：TASCHEN。这是家以艺术，设计，电影，生活方式，主流文化，旅游为主的书店，店内装修古朴庄重，整个书店氛围严肃认真，询问后才知这是一家总部位于德国的出版社其附属书店。
停停拍拍，翻翻书，看看书店空间布局，与店主用英文攀谈几句，不知不觉竟然三个小时过去了，而莎士比亚书店仍未见踪影。从Rue ST. Andre Des Arts Place走出来后又见塞纳河，此时已是正午时分，阳光洒在河面上，岸边长垂的柳条与水面相连，河岸边的的旧书摊一个个都摆起来了，左岸的艺术氛围此时浓烈。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方向，在路口的咖啡馆点了杯咖啡坐下休息一会，抬头看咖啡馆的名字，当想试着开口默念名字时，却在其帆布的上面看到了Bucherie！这个我询问了一路，默念了一路的名字。路标往右指向，我赶忙站起来往前走，啊，Shakespeare and Company 黄底黑字S单独为红的标题藏在书店前两颗高高的梧桐树后。终于，我找到你了。内心喜悦，轻微颤抖。没有马上跑过去，而是爬上书店前的台阶，以全景开阔的视角望着她许久，深呼吸后慢慢走向它。书店门外摆放着一些特价书摊，标着一欧两欧的价格，绿树荫下，有人看书有人挑书有人在轻声交谈。拧下把手，推开它深绿色的店门，“叮”的一声，我置身于莎士比亚书店内了。
早已有所耳闻，这是一家不修边幅，凌乱陈旧的“风景”书店。书店里呼吸着的不是传统的墨香而是带着点潮湿发霉陈腐的味道，墙上有因漏雨留下的斑驳的水迹，发黑的墙角处有隐隐可见的裂缝，房顶暗黄色的灯也有两个灯泡是暗着的，梁柱上挂着泛黄的旧照片，画册，报纸以及打印出来的书店定期活动通告。可这一切破旧略显苍老的景象丝毫不影响爱书人对它的推崇与敬仰，每天都吸引着世界各地无数旅客到此参观拍照留念。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巴黎最大的英文二手书集中地，不仅仅是因为书店自1922年以来那些广为传颂的名人作家的逸事，更因为这里代表的是一种浓厚的人文主义精神以及对爱书人和创作者的尊重与宽仁之情。一个书店所体现的价值在于其自身对传统文化的继承与传播，对新生代文学与作家的挖掘与培养。莎士比亚书店最早的创始人西尔维娅。碧奇女士在巴黎咖啡馆里与乔伊斯相遇并鼓励和资助他把《尤利西斯》顺利出版发行，正是这种书店精神的最好体现。
延伸至屋顶的木质书架上，陈列着成千上万的书本。诗歌，小说，传记，历史，绘画，建筑，医学，心理，新书旧书交替叠放。也有随意放置于木椅上的或是散乱于木编箩筐或纸箱里。经过同样堆满书的柜台，迈上二级台阶，中间一排书架将里面这间分割成左右两个书区。左边是一个狭长的过道，过道的中间地面上居然还有一个内陷下去的圆石块，石块用铁栅栏围着，里面有十分，二十分，一欧，二欧的硬币。头顶上是一盏悬挂于木质屋梁的大灯。绕过书架，在右边看到的是家旧钢琴。一本关于音乐的书与乐谱并排竖置于琴上，随时邀请你为书店献上一曲，亦或暗示人阅读与聆听乃人生之最大乐事。
回顾着电影《日落之前》里的场景，按着这个房间的布局猜测，此处即为电影开场新书发布的拍摄现场了。依然是书的天地，天地间尽显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意外与无奈。
从窄窄的红漆楼梯上至书店二楼，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莎士比亚书店免费为来巴黎游学创作的旅人们提供床位的住宿区了吧。虽为免费，但还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必须每天为书店工作三，四个小时，整书清扫与守夜。小而矮的木板床，军绿色的棉被，此刻窗外光线明亮，有蓝白色的衣服晾在线上，一盆绿色植物摆于窗前。书桌前有一位看上去三十几岁的中年人坐在那里，披着外套静静地看着书。我好奇地走上前问道，“你在这里工作吗？”他微笑着摇头说，“不，不是的，我就在这里看着书。”兴许就是寄宿着之一也不定呢！
二楼也是堆满了书的，大多是一些儿童漫画书与故事书。往左是一个小阁楼样式的空间，上面是床铺，下面是留言板与书架。一整墙面的小纸条和照片，是来这里参观与购书的人们留下的纪念。英文居多，日文和韩语也不少，却没有发现中文的字迹。我从书包里掏出纸和笔，坐在小阁楼的红皮椅上，一字一句摘抄着随身带着的《清醒纪》上最喜欢的一段话以及写下此刻自己内心最真切的感受。目光穿过走廊，暗色的室内光线衬托着窗外随微风轻徭的绿树叶，塞纳河右岸的巴黎圣母院隐约可见。沉浸于此，我不愿离去。署上姓名与日期把这份中文留言郑重地挂在墙上。假如你下次碰巧经过这里，请替我看看这页留言还在不在此，去看看我写了什么吧。
静静呆坐半小时后，我起身准备离去。这个时候巧遇另外一个亚洲脸孔的女孩。交谈过后知道这是个只身前往欧洲自助旅游一个月的韩国女孩。我问她你是怎么知道这家书店的呢？原来也是喜欢着电影《日出之前》《日落之前》的影迷呢。出了莎士比亚书店后，我们俩还相约了一起去寻找电影当中两个人坐下来喝杯咖啡聊天的咖啡馆。可是几条街区后都没有找到，就此告别，她继续着她的圆梦之旅，而我则继续着我的书店之旅。
从楼梯下来后经过一个书架，看到有一幅长长的摘录笔记字条立于书本上：＂If you are lucky enough to have live in Paris as a youngman, then whenever you go for the rest of your life, it stays with you; for Paris is a
moveable feast.＂( 假如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此后的岁月里，无论你身处何处，她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个流动的盛宴。这是海明威对他那段在巴黎居住时光的美好回忆，而这部分的回忆里，莎士比亚书店犹如一位他爱着的女子，追忆怀念至深。
在柜台处，遇见莎士比亚书店现在的女主人，西尔维亚．碧奇．惠特曼，清瘦长发，浅笑优雅。在这里买了一本儿童绘画本以及五个印有莎士比亚书店莎士比亚头像标志的购书袋，被赠予书店书签5枚，自己留一套，其余的准备当作礼物寄给国内喜欢的独立书店的老板。
有人曾说，法国没有莎士比亚，却有莎士比亚书店；中国没有莎士比亚，也没有莎士比亚书店。而我心中的梦想，从告别书店那一刻开始，更加坚定。
书店信息：
巴黎莎士比亚书店 Shakespear & Co
地址：五区比什利街37号，37 Rue De Bucherie (从巴黎圣母院过桥后其正对面) 电话：01 43 26 96 50
乘地铁Maubert-Mutualite站下 营业时间:星期一到星期日12:00-24:00